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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古代文明的結束

  只要勇于沖殺,便可達到征服的目的;因而,習慣于游牧生活,習慣于在沙漠地區形成的野蠻風俗的民族,能夠很容易地征服較文明的民族,即使后者的人數比前者更為眾多。

……

 伊本·赫勒敦

  無論哪個文明中,都有不少詩人和思想家在回顧過去時流露出思慕之情。

他們把史前時期的人看作是“高尚的野蠻人”,未占染上文明的腐敗影響。

很久以前,當人類生存的第一個精采篇章“剛剛開始”的時候,人間是一個樂園。

印度史詩中有好些詩書謳歌了美好的過去,說那時的社會沒有等級差別,人們可以自在地、無憂無慮地享受生活的樂趣。

西元前八世紀的希腊詩人赫西奧德也有過同樣的描述。

他先描繪了很久以前的黃金時代,然后又從白銀時代、黑鐵時代直到作者當時所處的悲慘時代,勾畫出人類命運每況愈下的過程。

  原始人极其幸福的觀念是以某些史實為基礎的,這一觀念普遍、長期的存在也可表明這一點。

盡管古代世界的各种文明就其“類型”即看待生活和處理生活的方式彼此不同,但它們有一個基本方面是极為相似的。

它們都以同樣的方式改變了人与人之間的關系,用新的階級社會代替了文明之前的無階級社會,從而,給人類社會的各個方面帶來了深遠的影響,不僅提高了生產率,而且使社會變得极其脆弱,极易遭受游牧部落的侵略。

本章的目的就是分析古代文明的歷史意義和西元前二千紀時為后來的古典文明奠定基礎的一次次大規模入侵的情況。

  

一、古代文明的歷史意義

  就經濟關系和社會關系而論,文明之前的部落成員對維持生活所必需的自然資源的權利是平等的、不受約束的。

經濟平等和社會地位相同是新石器時代村社的標志。

但是,當部落成員成為農民時,他們對土地的權利不再是不受約束的,也不再享有自己的全部勞動成果。

雖然他們須履行的義務因地區而异,但最后結果無論哪里都一樣。

在向國家、祭司、地主和高利貸者支付一定的勞動成果之后,剩下的几乎總是只夠他們勉強維持生存。

因此,与奉行平等主義的舊石器時代的狩獵團体和新石器時代的村社相反,古代文明及以后各時期的文明中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富人与窮人兩大階級。

  這兩大階級的出現意味著什么呢?早在西元前三千紀,一位當父親的埃及人在送他儿子上學的途中說的話是一個很好的回答。

他為了勸儿子發奮學習,將農人、工匠的不幸与有學問的書吏、官吏的幸福作了一番對比。

他說:

  學習寫字要用心,學會了什么重活都可以甩得遠遠的,還能當名气很大的官。

書史是不用干体力活的,卻能指揮別人。

……你不是有書吏寫字用的玩意儿嗎?就是那玩意儿,能把你和划槳搖櫓的區分開來。

  我親眼見過在爐子口干活的金屬制造工,十個手指就象鱷魚爪子,身上的臭味比魚卵還難聞。

……石匠的活儿是對付各种堅硬的石頭,于完活時胳膊都累得抬不起來,晚上睡覺時還酸痛,只好整夜卷縮著身子睡,太陽一出來,又得干活。

他的膝蓋和脊柱骨都快碎了。

……理發匠從早到晚給人剃頭修面,除了吃飯,連坐的功夫也沒有。

他匆匆地從這家轉到那家,兜攬活儿。

就象蜜蜂吃自己釀的蜜那樣。

他累斷了雙臂只是為了填個肚子。

…种田的一年四季只有一套衣服,嗓子粗啞得象老鴉叫,十個手指從來不得閒,兩條胳膊叫風吹得干瘦如柴。

他休息的地方——如果他真能休息的話,是爛泥地。

他不生病時,和牲畜一起分享他的健康;得病了,就在牲畜中擠塊地皮躺下。

  用心學習吧。

實在沒有什么可与學習相比。

在校學習一天,得到的好處一輩子也享用不盡。

  文明的到來也使政治關系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過去,新石器時代的村民們無論就其內部或外部,受到的种种限制都是發展不完全所引起的。

但現在,部落首領和年長者已為國王或皇帝和遍布各地的官吏——如宮廷大臣、省或地區的官員、法官、辦事員和會計等——所取代。

和帝國政府緊密勾結的是祭司集團,祭司集團也是文明的一個主要特征。

從前的巫師只是“業余的宗教職業者”,而現在替代巫師的祭司則成了“專職的宗教職業者”。

這就使官方神學的產生和祭司集團的形成成為可能。

神學和祭司集團都是為加強世俗秩序服務的。

它們賦予政治制度和領袖以神的制裁力和神的种种屬性。

美索不達米亞的艾沙庫(ishakku)被認為是城市之神的副攝政,而埃及的法老則被尊為“活神”。

神權和世俗權力相結合,強有力地維護了社會現狀;因為很少有人敢冒著今世的迅即處罰和來世的永久懲罰的風險而圖謀不軌。

  至于文化方面,由文明引起的變革也是根本而持久的。

過去,新石器時代村社的文化一向是自發而單一的。

所有的村民都有著同樣的知識、共同的習俗、一致的看法,所保持的生活方式也不由外界決定。

但是,隨著文明的到來,出現了一個更加复雜的新社會。

除村社農民的傳統文化外,現在又有了种种新文化,即:書吏的文化——書吏通曉神秘的書寫藝術,祭司的文化——祭司知道天國的秘密,藝術家的文化——藝術家懂得怎樣繪畫和雕刻,商人的文化——商人与在沙漠和大海以外的所有地區交易貨物。

因而,文化不再象過去那樣是單一的。

被稱為“高雅”和“低俗”的兩种文化開始發展起來。

高雅文化見于城里的學校、寺廟和宮廷;低俗文化見于各村庄。

高雅文化由哲學家、神學家和學者用文字傳世,而低俗文化則在目不識丁的農民中以口語相傳。

  高雅文化和低俗文化之間的區別,通常被忽略,因為我們信賴書面資料;書面資料自然只強調各种高雅文化的存在及它們各自的特點,而對各文明中高雅文化和低俗文化同時并存這一同樣重要的事實,則往往略而不提。

為了充分了解人類自文明以來的經歷,不僅須將各文明綜合起來考察,而且還得一個個分別加以考察。

用人類學者羅伯特·雷德菲爾德的話來說,必須“從村后溜進村子。

……”如果做到了這一點,到處都會發現:新石器時代的部落成員已為農民所取代;而文明世界各地區的農民在許多基本方面,自蘇美爾時代迄今,又是完全相同的。

雖然他們的膚色也許是黃的、白的或褐色的,种植的農作物也許是稻、小麥或玉米,但是無論哪里都如歷史學家奧斯卡·漢德林所指出的,“農民們保持著穩定的一致性。”

  各地區的農民都掌握了大量的与農業有關的實際知識,即關于天气、植物种植、動物飼養、燃燒方法和發酵工藝等方面的知識。

各地區的農民也都把從事艱巨的勞動看作是最好的美德,瞧不起那些身体虛弱、极易疲勞的城里人。

他們都渴望能擁有一小塊土地、几頭牲畜、几樣簡單的种田、做工的工具,因為這意味著獨立和安全為了獲得獨立和安全,所有的農民都頑強地抵制外來的干涉,不管這种干涉來自地主,還是來自當代的集体。

不過,村落里的公共生活和公共關系正好与農民這种“強烈的個人主義”相抵消。

好的鄰居總是樂于同情和幫助那些需要同情和幫助的人,總是樂于參加造房子、生火、慶祝丰收節日和其他社會活動。

  高雅文化和低俗文化之間的關系通常是矛盾和緊張的。

一方面,農民們有一种优越感,認為比較起城市生活和城里的各种職業,農村生活和農業勞動更合乎道德:另一方面,他們在經濟和政治上又都受城市的支配。

從城里來的地主、稅吏、祭司和士兵,傲慢自大、武斷專橫,讓人一眼就能分辨出誰是統治者,誰是被統治者。

農民們將艱巨的勞動理想化了,而顯貴們則把艱巨的勞動看作是最卑賤的,只适合于一無所能的平民百姓。

雖然顯貴們是靠剝削農民才過上优裕的生活,但他們卻把這說成是由于他們智力出眾、品德高尚的緣故。

几千年來,這种看法不可避免地在歐亞農民的頭腦中深深地扎下了根,使他們變得卑屈、順從。

而那些不甘屈從的農民,總是立即在肉体上遭到士兵們的打擊,在心靈上受到祭司們的傷害。

這一切給人留下的傷痕從下面這段報道中可清楚地看出來。

這段報道描述了在荷蘭官吏面前,當代的印度尼西亞農民打躬作揖,而巴布亞部落民卻直挺挺地站著。

  一名荷蘭官員走進新几內亞的一個辦事處。

辦事處的桌子跟前,坐著一個仍在替荷蘭辦事的印度尼西亞官員和巴布亞人的兩個村長。

那個印度尼西亞人一見荷蘭官員,忙起身,一動不動地站著;那兩個巴布亞人卻抬起頭,微笑著,依舊坐在那里。

  一天晚上,約九點光景,一名荷蘭官員走進肮髒的政府旅館的酒吧間,向那里的巴布亞招待員要一杯啤酒。

過了五分鐘,招待員把啤酒端來了,并不客气地看了看手表,問那個荷蘭人打算待多久。

  一艘荷蘭驅逐艦駛入新几內亞南部的一個海港。

當地的荷蘭官員尋思,借這机會,讓那些仍保持獵取人頭的習俗的叢林人見識一下真正的武器倒不錯。

  叢林人經過艱苦跋涉,來到船邊,其中有一人發表意見說:

  “是的,你們有槍炮,但是我們手中的弓箭你們看到了沒有?這些強弓利箭想來你們是不會使用的。

我們能使用。

……”

  曾在印度尼西亞待過、富有經驗的荷蘭官員,到了新几內亞就得使自己重新适應環境。

  在印度尼西亞,他們是進入一個有等級制度、有階級差別、已知道統治者的權威和權力的社會。

在那里,他們是主人,并被當作主人看待。

  在新几內亞,根本沒有主人和奴隸之分。

巴布亞人過的是一种自由的生活。

在那里,既沒有鄉村議會,也沒有偉大的法典制定者或官府。

除了各种守護神和神靈對生活有一定的影響外,一個人基本上是獨立自主的。

  在荷蘭人和巴布亞人之間,不存在打躬作緝的情景、有個印度尼西亞教師曾努力想使巴布亞人相信,見了長官,彎腰駝背,是表示尊敬的恰當方式,可他得到的回答是:

  “我們是人,人走路總是腰杆筆挺的。”

  顯然,文明的到來,破坏了人与人之間的平等關系;不過,文明也給人類帶來了很大的利益,使人類取得很多成就。

從歷史的角度看,文明是人類在進化過程中邁出的重要一步。

在這方面,文明与工業革命相似。

工業革命最初導致社會痛苦的分裂,使人類遭到無數的苦難,但最終決定性地促進了人類的生產率和福利。

城市革命和文明的情況也是如此。

新石器時代普通的部落成員的生活也許比一般的農民或城市工人的生活更完美、更令人滿意;但是,正因為部落文化使人輕松自在、沒有緊張感,所以那時的生產率也比較低(見第三章第四節)。

稅吏、祭司和地主強征的稅收、地租是繁重的,但也有力地促進了產量的提高。

大河流域地區人口的大量增加就是生產率提高的一個确鑿證据。

“毫無疑問,從新城市的面積比在何原始‘新石器時代’村落的面積更廣闊,從城市附近的大片墓地和市民們所做的惊人工作中,也可得出這一結論。”

  生活水平也隨人口的增長而提高。

教俗君主、高級教士和高級官吏們享有部落酋長做夢也想象不到的各种飲食、昂貴的衣服和陳設華麗的宅邸。

新興的中產階級——商人、書吏、低級官吏和教士也過上和今天的中產階級同樣舒适优越的生活。

甚至一般群眾——如果不從社會心理的角度,而從物質方面看——某些方面的境況也有所改善。

有位英國考古學家指出,“從波斯灣運到拉加希、從阿拉伯海運到摩亨約·達羅的海魚……在當時也許是极為普通的消費品,可是石器時代的農民從未嘗過。

哈拉帕工匠們的住房比新石器時代的小屋更寬敞。”

  因為有了新的書寫藝術,文明也使知識的穩步積累和世代相傳成為可能。

在今天的博物館里,充滿了可代表古代技術方面的惊人成就的展品。

各門科學如數學、天文學和醫學的開端也可追溯到這數千年間。

城市中心的繁華使建筑師、雕刻家、畫家、樂師和詩人們大開眼界。

  誠然,這些寶貴的成就只是使少數人獲得极大的好處,而歸根到底為高雅文化付出代价的多數人,得到的好處則很少。

但是,重要的是,就整個人類歷史而言,人類曾取得不少進步。

正是這些在數千年中積累起來的進步,使現代人能通過科學和技術控制自然、獲得巨大生產力,從而使多數人現在能与少數人一起受益。

在那漫長的中間階段,村落的低俗文化基本上沒什么變化;但是各种高雅文化,在宗教、哲學、藝術和科學諸方面,都經歷了不斷的變化。

這些變化將在第三篇和第四篇中論述,以下各節論述古代文明沒落、衰亡的情況。

  

二、游牧民進入歷史

  西元前二千紀,歐亞大陸正處于一個騷動時期,即游牧民入侵、古老的帝國被推翻、舊的社會制度瓦解的時期。

騷動是猛烈的,整個歐亞大陸都處于一片混亂之中。

因此,西元前二千紀是古代文明從歷史舞台上消失,由古典文明取而代之的過渡時期。

  諸帝國這种大規模的興亡交替,在歷史長河中不止發生過一次。

這就提出了原因何在的問題。

也就是說,整個歐亞大陸政治敗坏、社會离析,主要是由于內部的腐朽還是外部力量的侵入?要肯定、确切地回答這樣一個涉及面很廣的問題,是极困難的。

為穩妥起見,雖然可以把內因和外因都說成是決定事態發展的主要因素,但這樣做,要确切地弄清歐亞各地區內因和外因各自所起作用的程度,則是不可能的。

  首先是內部的虛弱。

由于銅和青銅昂貴而又稀少,因而不能廣泛地用來制造武器和工具。

這就使武器實際上為君主及其政治、軍事集團所壟斷,從而加強了他們的特權地位,使他們處于社會金字塔之頂。

同時,這也意味著,在總人口中只有小部分人得以武裝起來;當古老的文明中心須面臨全体武裝的游牧民的進攻時,這就成為一個极其嚴重的缺點。

  銅和青銅的极其昂貴,也使農民們得不到金屬工具,不得不依靠石斧、石鋤、石刀和石鐮來從事生產。

這就大大降低了生產率,因為石制工具不象金屬工具那樣效率高、那樣經久耐用。

技術進步的停滯也阻止了生產率的提高。

英國考古學家V·戈登·蔡爾德寫道:“在西元前3000年之前的1000年里,人類所取得的卓有成效的發明和發現,也許多于西元16世紀以前人類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時期。”

在這1000年里,如前所述,人類學會了利用風力和畜力,發明了輪子、書寫藝術、灌溉技術和冶金方面的化學工藝(見第四章第二節)。

相形之下,西元前三千紀和二千紀中、還未爆發過如此偉大的創造力;在這一時期中,可資比較的發明只有冶鐵技術(西元前140O年)和字母文字(西元前1300年)。

  按照V.戈登·蔡爾德的意見,技術進步趨于停滯的原因之一,在于前一節中提到的階級分化。

階級分化破坏了促進技術改革的因素。

因為雖然統治集團可獲得大量的佃戶或奴隸這种听話的勞動力,但佃戶或奴隸在產量的增加只能使其他人得益而不會給他們自己帶來任何好處的情況下,是不會積极主動地去發明或采用新技術、新方法。

最近,一位印度村民在向美國傳教士發表議論時指出,由于社會不平等而阻礙技術改革的情況至今仍存在。

他說:

  新來這里的人,也許會認為我們多疑、頑固、偏狹、落后,有著拒絕變革的一切持點。

其實,這些特點并不是我們自己所樂意具備的,而是先由經驗強加于我們的前輩;前輩的告誡,加之我們自己的經驗,使我們也具備了這些特點。

拒絕變革是我們學會保護自己用的盔甲。

如果我們的前輩和我們接受別人提供的新思想和新習俗,我們也許能取得較大的進步。

但是,一有進步,貪婪的世界便會把眼睛轉向我們。

那時,我們的命運將比以前更糟。

……去年春天,巴拉的兄弟從你們的展覽會上得到的那張犁是比其他犁要好些。

那張犁很輕,和我們的犁一樣,用來犁田是挺不錯的。

可是巴拉的兄弟不敢用。

因為他很富裕,很怕別人看到他愈來愈富裕。

這在你看來也許是愚蠢的,可我們對他的謹慎毫無責怪之意。

  除內部的虛弱外,還經常有外來的游牧民入侵的威脅。

這些威脅主要來自南部沙漠地帶的閃米特部落民、歐亞大草原西部的印歐人和大草原東部的蒙古-突厥各族。

  印歐人与其說是一個种族群体不如說是一個文化群体。

他們早先大概發源于里海地區,曾在那里牧牛,并從事少量的耕作。

因為主要靠畜牧為生,所以只要發現有更為理想的地方,他們就用大牛車載起所有行李,朝那里遷移。

遷移時,總是整個整個的部落一起行動,婦女、孩子及戰士全都參加。

印歐人就這樣向西推進到俄國南部和歐洲東南部。

到西元前2000年時,他們已分布在從多瑙河平原到奧克蘇斯河和賈哈特斯河流域的廣闊地區。

他們以這片廣闊地區為根据地,日益威脅在地理上可進入的各文明中心——中東、巴爾干半島和印度河流域。

  在地處大草原西部的印歐各族和地處大草原東部的蒙古-突厥人之間,有一條最早的分界線,這就是阿爾泰山脈和天山山脈。

這條分界線以東的大草原,地勢較高、較干燥,气候通常也更惡劣。

這里的牧場沒有西部的牧場肥美,可以放牧羊、駱駝和馬,但放牧牛不行。

這一地理上的不平衡造成相應的歷史上的不平衡,即出現一個持久的、影響深遠的、由東向西的民族大遷徙。

大草原東部的各民族或者以難民的身份,或者以征服者的身份,被吸引到西部。

一批批部落前赴后繼地向西推進——西徐亞人從阿爾泰山脈遷徙到烏克蘭;突厥部落取代西徐亞人進入中亞,以后又尾隨西徐亞人西進;最后,蒙古人也從后面向西推進,直到13世紀,侵占歐亞大部地區,建立起一個大帝國。

這些東方的游牧部落,由于其地理位置,不僅能進入歐洲、中東和印度,也能抵達中國;只要有机會,它們就不時地侵入中國。

  由于由東向西的民族大遷徙,大草原西部請民族的种族組成情況逐漸發生變化,至少在西至里海的地區內,由原先的高加索种人占优勢變為由蒙古种人占优勢。

這一轉變自西元前一千紀末葉開始,一直繼續到中世紀結束。

此后,操斯拉夫語的俄羅斯人用西方的技術裝備自己,先是憑借滑膛槍和火炮,后又依靠机關槍和鐵路,使种族組成的發展趨勢轉到相反方向。

  閃米特人大致占据了從地中海到底格里斯河、從托羅斯山脈到亞丁之間的地區。

他們最早出現于阿拉伯半島的沙漠地區,他們的歷史也是由接連不斷的浪潮似的遷移构成的。

早先,閃米特人用驢作運輸工具,到西元前1100年前后,駱駝的馴養改變了他們的文化,就象馬的馴養改變了草原游牧民的文化那樣。

隨著文明的興起,閃米特的許多部落后住到城市附近,与城市居民形成了一种共生關系;而且隨時准備著,一有机會就去攻掠這些城市。

  歐亞大陸邊緣地區那些古老的文明中心對周圍的部落來說,有如一塊塊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的磁鐵。

丰富的農作物、堆滿谷物的糧倉、城市里令人眼花繚亂的各种奢侈品,所有這一切都吸引著大草原和沙漠地區饑餓的游牧民。

因此,諸古老的文明中心不時遭到侵掠——尤其是美索不達米亞的城市,因為它們比克里特島、尼羅河或印度河流域的城市更易受到侵掠。

不過,直到西元前二千紀,整個歐亞大陸的力量均勢才開始轉變,偉大文明的生存才第一次受到游牧民的威脅。

  馬的馴養和較遲的冶鐵技術的發明是兩個十分重大的發展,它們使游牧民獲得新的作戰能力。

就目前所知,中東是最早馴養動物的地方,也是最早乘騎動物的地方。

這兩者發生的時間約在西元前5000年前后。

不過,在早期階段,乘騎動物的現象并不多見,因為那時所能得到的動物僅牛和野驢,牛速度太漫,野驢個儿太小。

然而,馴養動物的做法后又向北傳到產有野驢和野馬的俄國南部。

到西元前2500年,這兩种動物已在當地得到馴養;而且,由于馬個儿大、体格壯、速度快,很快就受到成國南部游牧民的偏愛。

他們采取擇优繁殖的方法,使馬的個儿愈來愈大。

野馬的平均高度為13手之寬(一手之寬約四吋),而現代家馬的平均高度為15至16手之寬。

如果不加選擇地讓馬繁殖數代,家馬的個儿很快又會縮小,就象美國西部的野馬那般大小。

  游牧民利用馬打仗時,最早的做法是將馬套到輕便的雙輪車上。

這种車的輪子裝有輪輻,比起美索不達米亞笨重的實心四輪車,大大改進了。

高大的馬和靈便的車相結合,使游牧民得到了一种令人生畏的武器——戰車。

西元前二千紀,游牧民就是駕著這种戰車,掀起最早的入侵浪潮。

駕車作戰時,一名戰士馭馬,其他戰士用強弩射箭。

眾弩齊射,飛箭如雨,沒有几個步兵能長時間地抵擋,更不用說抵抗緊跟著發起沖鋒的密集的戰車。

  到西元前二千紀末,游牧民用騎兵取代戰車,進一步提高了他們的戰斗力。

這時的馬既高大又強壯,可以直接騎人。

而且,游牧民還發明了役使馬的馬勒、馬嚼子、角狀的馬鞍和馬鐙,使他們能在策馬飛奔時騰出雙手,射出陣雨般的箭。

毆亞大陸的游牧民獲得前所未有的靈活机動性,能追上和打敗防守城市中心的軍隊。

古典時代和中世紀時,游牧民的軍事才能主要就建立在騎馬作戰這一基礎上;終于,在13世紀時,使成吉思汗能完成一系列惊人的征服。

直到西方火器占据优勢之后,諸文明中心才從游牧民頻頻入侵的威脅中解脫出來。

  對沙漠地帶的游牧民來說,駱駝的作用不亞于馬。

駱駝有兩种:阿拉伯的單峰駱駝和大夏的雙峰駱駝;前者适應于炎熱的沙漠環境,后者适應于寒冷的沙漠環境。

這兩种駱駝都能在即便是驢也會餓死的地區生活,都能依靠駝峰里貯存的脂肪和多室的胃里貯存的水不吃不喝地行走几個星期。

最早馴養駱駝的時間和地點現在還不清楚,不過,到西元前1000年時,穿越中亞和中東的沙漠地區的交通運輸已全靠這种‘沙漠之舟”。

  鐵礦冶煉技術的發明也提高了游牧民的戰斗力。

這一技術直到西元前二千紀中葉才在小亞細亞東北部發展起來;直到約西元前1200年赫梯帝國滅亡后,當地的鐵匠才分散到各地,使他們的技術廣泛流傳。

冶鐵技術之所以出現得晚,主要是由于冶煉鐵礦的工藝与冶煉銅和銅合金的工藝根本不同。

  冶銅時,金屬溶液沉于爐底,而熔渣浮在上面。

冶鐵時,至少在古代熔爐所能達到的溫度范圍內,鐵不能完全液化,而是形成一种灰色的多孔体,技術上稱之為鐵塊。

反复錘打熾熱的鐵塊,能使其成為熟鐵,這一發現來得遲是可以理解的。

這种新金屬比起當時已能冶鑄的銅和青銅來,決不是一种進步,因為它不易鑄造,需要更多的燃料,而且其鋒刃較易失去。

后來才發現,將鐵反复錘打、加熱、投入冷水(淬火),并与木炭即一种不純的炭接触,可以使其堅硬。

當時所須發現的不僅僅是一种新金屬,而且還包括一种嶄新的冶金術——對此,憑以往經驗行事的早期鐵匠毫無准備。

  雖然改進治鑄方法后鐵比過去堅硬了,但仍然很易生銹。

不過,這一缺陷由于鐵礦較之銅和錫分布遠為廣泛、制鐵成本相應低廉,而得到補償,而且,這种補償已超過缺陷本身。

這意味著,現在普通農民也買得起鐵制工具。

農業生產率提高了,農業范圍擴展到從前石斧所無力對付的森林茂密區(見第七章第一節)。

這种廉价的新金屬對歐亞大陸的軍事平衡也具有重大影響。

從前,貧窮的游牧民不能象城市中心的統治者那樣,以大量昂貴的青銅武器裝備自己。

但現在,鐵礦几乎每個地區都可得到,每個村子的鐵匠都能鍛制比舊武器更优良、更便宜的新武器。

因而,游牧戰士現在不僅在靈活机動性上占有优勢,而且和守衛文明地區的士兵一樣,擁有同樣优良、大量的鐵制武器。

  

三、游牧民對中東的入侵

  馬和鐵制武器的結合,促使游牧民發起兩次席卷諸文明中心的大規模的入侵浪潮。

第一次約在西元前1700至1500年之間,入侵者通常是手執青銅武器,駕著馬拉的戰車侵入文明中心;第二次約在西元前1200至1100年之間,入侵者通常是騎在馬上,用鐵制武器作戰。

這些入侵不應看作是取代當地种族、完全改變种族分布的大規模的游牧部落的入侵。

而應說,是為數不多的入侵者,憑借軍事技術上的优勢,組成武士貴族集團,統治了在人數上遠遠超過他們的諸被征服民族。

  最終結果,除中東外,各地文明均被摧毀。

中東例外,并非因為它沒有遭到入侵;實際上,由于中東的地理環境使外界易于進入,中東地區遭到入侵的次數最多。

雖然中東的帝國一個個迅速地崛起、迅速地衰亡,但中東文明本身依然經久不衰。

一個原因是,中東的文明由來已久,因而文明的根子扎得較深。

另一原因是,到西元前1700年,中東已有許多极為廣闊的地區達到文明,因而不可能全被征服或摧毀。

最后,入侵中東的通常不是剛從大草原或沙漠地帶來的原始的野蠻人,而是早已居住在周圍地區的半文明的野蠻人,他們在進行征服的過程中,已部分地為中東文明所同化。

  約西元前2000年時,印歐語系的赫梯人可能是通過翻越高加索山脈進入小亞細亞。

他們与當地請民族聯合,在以后若干世紀中,建立起一個包括敘利亞大部和整個小亞細亞的龐大帝國。

約西元前1590年前后,他們還攻掠巴比倫,不過,從未能在美索不達米亞立足。

喀西特人是來自美索不達米亞東面扎格羅斯山脈的另一個印歐部落。

他們利用赫梯人對巴比倫的攻掠,占領了這個古老的都城,建立起第三巴比倫王朝,達數世紀之久(西元前1600-1100年)。

還有一個入侵部落是胡里安人,圣經上稱為荷里特人,顯然來自亞美尼亞高地。

他們在巴比倫帝國的北面即亞述地區創立了米坦尼帝國,約西元前1500年時臻于极盛。

胡里安人接受了大量的美索不達米亞文化,并將其傳布到包括小亞細亞的赫梯人在內的周圍請民族中去。

即便是得到環境的很好保護的埃及,在這混亂的數世紀內也未能免遭傷害。

從西元前1720年到1570年,埃及為外來的入侵者喜克索人所統治。

喜克索人是由一些种族成分复雜,不過主要是閃米特人的游牧部落組成。

他們憑借馬拉的戰車、笨重的劍和護身的盔甲,以尼羅河三角洲為根据地統治整個埃瓦不過,他們一直被視作來自“亞洲的”外國人而遭到仇視。

  到西元前1500年,第一次入侵浪潮在中東平息下來。

占壓倒多數的土著民族展開了驅逐侵略者的斗爭。

埃及人采用喜克索人的作戰技術和武器,于西元前1570年將喜克索人逐出國境,建立了第十八王朝,從此埃及歷史進入新王國時期。

經歷了這次外來統治之后,埃及人以拓疆擴土的方式來求得自身的安全。

到西元前15世紀中期,他們控制了巴勒斯坦、敘利亞、腓尼基,其勢力范圍甚至還遠達幼發拉底河流域。

他們允許當地統治者王位不變,但權力皆由埃及駐軍和高級指揮官執掌。

同樣,亞述的土著領袖也成功地推翻了米坦尼帝國,進而征服喀西特人,建立了第一個亞述帝國,統治美索不達米亞流域。

結果,在中東形成三大強國,北方的赫梯帝國,南方的埃及帝國和東方的亞述帝國。

  約西元前1200年前后,第二次蠻族人侵浪潮掀起,上述三大帝國間的均勢遭到破坏。

雖然新入侵者的破坏性不及第一次的入侵者,但給中東留下的印記卻是永久性的。

由于赫梯帝國和埃及帝國長年征戰不休,財窮力竭,不得不從敘利亞-巴勒斯坦走廊撤走。

所以新入侵者得到了很大好處。

有三個閃米特民族填入這一真空地帶。

腓尼基人在地中海沿岸一帶安家落戶,并在那里建立了重要的工商業中心。

阿拉米人定居在敘利亞、巴勒斯坦和美索不達米亞北部,并象腓尼基人發展成為海上商道的主人那樣,他們以大馬士革為根据地,當上了陸上商道的主人。

希伯來人定居在巴勒斯坦和敘利亞,由于他們的宗教,他們注定將在歷史上起重大作用。

与此同時,東面的其他入侵者如印歐語系的梅德人和閃含語系的加勒底人正在向伊朗和美索不達米亞南部滲入。

  約西元前1100年,一個新的權力中心——第二亞述帝國形成。

鐵制武器、訓練有素的軍隊、有效的官僚机构和架置在車輪上的鐵制的破城槌,使亞述人能穩步地擴展他們的統治。

到西元前七世紀,第二亞述帝國以尼尼微為首都,囊括了整個美索不達米亞、伊朗高原的部分地區、小亞細亞、敘利亞、巴勒斯坦和向南遠至底比斯的埃及。

但是,帝國的過分擴張和被征服民族的無法平息的敵意最終導致災難性的結果。

西元前612年,梅德人和加勒底人結成聯盟,与北面的西徐亞游牧民一道,摧毀尼尼微,永遠結束了亞述人在歷史上所起的作用。

  在尼尼微被攻陷之后的短短時間里,梅德人和加勒底人共同瓜分了亞述帝國崩潰后的遺產。

但這時,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巨人——波斯帝國,它是到那時為止最大的帝國。

与梅德人有交往,并受過其統轄的波斯人,首先擊敗了他們過去的霸主,然后在國王居魯士(西元前550-529年)的率領下,利用亞述人的軍事技術,頻頻進犯小亞細亞,并蹂躪了巴比倫尼亞的加勒底帝國。

在居魯士死后的十年里,他的后繼者們征服了西方的埃及和東方的印度旁遮普。

于是,波斯帝國臻于极盛期,其范圍從尼羅河伸展到印度河和更遠的地區。

整個中東處于一國的統治之下,蠻族部落受到有效的抑制。

  盡管在這些漫長的世紀中入侵的騷亂不斷,王國和帝國一個個不斷地崛起和衰亡,其統治者也換個不休,然而有一個頗有意義的事實始終沒變,這就是:文化具有惊人的連續性。

如前所述,政治結构的破坏,并不意味著中東文明的滅絕。

相反,請入侵蠻族由于受城市奢侈生活的引誘,由于需要當地書吏、官吏和祭司的合作,很快就适應了其臣民的生活方式和傳統。

亞述人在這方面是很有代表性的,從下面這段分析中可清楚地看出來。

	…亞述人以及繼其之后的巴比倫加勒底人自覺地把自己看作是蘇美爾人和巴比倫人的古代文化的保護者。

這是他們為自己選派的角色,也是他們引以為自豪的角色。

偉大的亞達國王亞述巴尼拔曾搜聚一大批藏書,其中有一部分是關于美索不達米亞過去的文學名著。

這筆有關美索不達米亞過去的重要遺產通過數千片楔形文泥版保今下來;受到人們的尊敬。

我們今天對美索不達米亞的許多神話和倫理方面的知識就是從這樣的泥版發掘物中得來的。

…文化的連續統一性也在亞述人和加勒底人所信奉的眾神身上顯示出來。

這些神實際上就是過去的蘇美爾人的天神、大气之神和土神,它們仍保留著原來的名字。

…亞述人在藝術方面有杰出的成就,他們的藝術在某种程度上繼續了先前美索不達米亞的形式和傳統。

雖然亞述人石塊的來源极為丰富,但他們的建筑物,包括神廟,大多是仿效較早的美索不達米亞的建筑物,用磚塊砌成。

……亞述人的藝術,盡管是現實主義的,但仍末能擺脫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某些框框。

例如,他們的藝術缺乏透視力,總是從側面來描繪人物。

  

四、游牧民對邊緣文明區的入侵

  与中東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希腊、印度和中國這些邊緣地區文化上沒什么絕對連續統一的東西。

它們的文明在時間和空間上都缺乏支持美索不達米亞文明和埃及文明的那种深度,因而也都在西元前二千紀的入侵浪潮中被消滅。

關于事態的發展過程,現得到的希腊方面的資料比起印度和中國這兩個地區,要丰富、可靠得多。

一個原因是,希腊人和古代中東文明的接触較密切,后者的文獻為了解希腊世界提供了重要線索,此外,希腊人本身比同時代的大多數民族更注重歷史,留下了較多的有關他們活動的記錄。

  最早侵入希腊的印歐語系的入侵者是亞該亞人,他們在西元前20世紀不時地侵入希腊。

這些手執青銅武器的戰車兵,歷未被認為是由多瑙河平原自南侵入希腊地區的,不過,最近有證据說,他們也許是由小亞細亞西北部橫渡愛琴海侵入的。

他們總的發展水平遠遠落后于米諾斯文明的克里特島人,但到西元前1600年,這些新來的人已吸收大量的傳入大陸的米諾斯文化,從色薩利到伯羅奔尼撒半島南端建立了許多小王國。

  伯羅奔尼撒半島上的居留地由于距克里特島最近,所以最先進。

邁西尼是伯羅奔尼撒半島的中心,那里新興的文明就是以它的名字命名的。

邁西尼希腊地區的居留地与克里特島上的城市不同,都設有牢固的工事。

通常是,巨大的城堡建筑在山頂上,供國王和他的臣僚居住;平民們的住房建在城堡外,但一遇危險,平民們便躲入城堡避難。

  邁西尼人与定居中東和印度河流域的印歐語系的其他入侵者不同,他們仿效古時的克里特島人,面向海洋,建立起一支可怕的海上力量。

他們視各种机會,進行劫掠或經商活動,并在羅得島、塞浦路斯島和小亞細亞的西海岸建立海外殖民地。

他們輸出陶器、橄欖油和各种獸皮以換取香料、象牙和珠寶等奢侈品。

最后,他們的商品將克里特島的商品從南意大利、敘利亞和埃及的市場上排擠出去,從而瓦解了先前克里特島在地中海的經濟霸權,到西元前15世紀,他們還劫掠了克里特島本身。

沒有城牆的城市,包括都城克諾索斯,均被攻占、摧毀。

這些災難連同一連串毀滅性的地震,使偉大的米諾斯文明到西元前1150年時,實際上已滅絕。

  与此同時,邁西尼人在新入侵者多里安人的手下,遭到了与克里特島人相似的命運。

多里安人出現于西元前120O年前后,他們用鐵武器裝備自己,一個接一個地攻占了邁西尼的城堡和城市。

于是,希腊的行政制度瓦解,農業人口消散,對外貿易蕭條,希腊又回复到農業和畜牧的經濟狀態。

黑暗時代降臨了,籠罩了整個希腊,直到約西元前800年造城邦崛起。

  多里安人的主要据點在伯羅奔尼撒半島,入侵者由此向海外推進,在克里特島、羅得島和小亞細亞沿海一帶建立起殖民地。

其他希腊人,可能是邁西尼的難民,從雅典渡海到基克拉澤斯群島,再渡海到小亞細亞西海岸的中部,在那里建立起以愛奧尼亞聞名的居留地,這些居留地在一段時間里成為整個希腊世界最先進的地區。

再往北,一些操伊奧里斯語的希腊人從色薩利和希腊中部航海到萊斯博斯島,再由此航海到小亞細亞北部。

小亞細亞這些新建的希腊殖民地由于遭到為數眾多的當地居民的抵抗,只能局限在沿海地區,從未能擴張到內地,不過,這些殖民地很繁榮,在希腊人的歷史上起了較大的作用。

  現對希腊的這一黑暗時代的了解,比對印度相應的遭受入侵后那一時期的了解,要詳盡得多。

這部分地是由于希腊人与古代中東文明的接触比印度人要密切。

從考古遺物和文獻資料中可找到這方面的蹤跡,找到了解希腊早期的歷史和文化的線索。

其中較重要的是希腊人自己留下的寶貴遺產——四大史詩,即荷馬的《伊里亞特》和《奧德賽》,赫希奧德的《工作与時日》和《神譜》。

荷馬描寫了戰爭、冒險以及貴族和國王的生活,而赫希奧德則描寫了農夫的生活和知識以及眾神的家譜。

這些詩篇展現了那些世紀中原始的農牧業社會的生動畫面。

那時的家庭大多自給自足,自己生產糧食,用羊毛織成衣料。

專門經商的都是些外國人——腓尼基人或塞浦路斯島人。

他們時常來,來時總是攜帶著供平民用的零碎日用品和供貴族用的更為值錢的貨物。

這种單調沉寂的田園生活有時也為偶爾來訪的行吟詩人所打破,他彈唱著戰爭的榮耀和杰出先人的丰功偉績。

  每個公社均由貴族家庭和平民組成。

前者居統治地位,并領導戰爭;后者包括自耕農、佃農、為數不多的工匠、雇工和奴隸。

地位最高的是國王,國王的權威取決于他指揮戰爭和領導貴族院會議的才能。

偶爾,國王也召集包括全体成年男子在內的民眾大會,但召集大會的目的通常是動員人民支持已由國王与貴族們共同作出的決定。

這些簡單的制度在處于這一發展水平的印歐語系的部落中具有典型性,表明了希腊城邦的政府机构處于萌芽狀態中的情景。

印度

  在印度,印度河流域的文明經歷了与克里特島的米諾斯文明相同的命運。

約西元前1500年,它遭到了一些軍事上占有优勢,即擁有馬和戰車的部落的蹂躪。

這些入侵者自稱為雅利安人,稱他們安家定居的地方為雅利瓦爾塔,即雅利安人之國,他們均屬于印歐語系的民族。

其中位于西方的一些部落入侵了美索不達米亞和希腊,而位于東方的一些部落則入侵了伊朗。

進入伊朗后,有些部落在那里安居下來,其余的則繼續向東進至印度河流域。

雅利安人的入侵与較后几個世紀里穆斯林發動的有計划有部署的戰役不同,确切地說,他們是小群小群地滲入已盛极而衰、無力進行有效抵抗的文明地區。

  正如前面所提到的,印度河文明的衰亡,主要是由于雅利安人的猛烈進攻,還是由于地震造成的災變?目前尚不清楚(見第五章第四節)。

但不管原因何在,事實是,西元前二千紀下半期,印度河流域出現了一個原始的新社會。

有關這一社會的情況現了解得很不夠,因為雅利安人其住房是用木頭或泥土建造的,沒有大城市,未留下任何有形的廢墟和遺跡。

因而,可用來設想雅利安人生活的材料与可据以設想印度河文明的材料正相反。

印度河文明留下的是大量實在的遺物,但沒有任何可釋讀的文字記載;而雅利安人留下的是大量以吠陀的形式出現的文獻材料,但沒有任何別的遺物。

  吠陀一詞意為知識。

古文獻《吠陀》對于印度教徒來說,正如《圣經》之于基督教徒、《可蘭經》之于伊斯蘭教徒,是其宗教信仰的主要來源。

最早的。

《吠陀本集》共四部。

其中最重要、也最古老的一部是《梨俱吠陀》。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些別的著作也加到這四部吠陀中,獲得与后者相似的神圣地位。

荷馬史詩是了解希腊邁西尼文化的主要原始資料,同樣,《梨俱吠陀》是研究早期雅利安人的主要原始資料。

它共有十卷,收集贊歌1028首,其篇幅之龐大,大抵与將《伊利亞特》和《奧德賽》加在一起相當。

  雅利安人身材較高、藍眼睛、膚色白皙,他們很清楚,自己的体態特征和他們所征服的土著大不相同。

吠陀文獻在提到后者時,說他們身材矮小、膚色暗黑,沒有鼻子,稱他們為“達薩”,即奴隸;而在描述前者時,則把他們說成是頗有男子气概的人,愛好戰爭、飲酒、賽車和賭博。

雅利安人的戰爭之神因陀羅是理想化的雅利安武士;他快活地沖鋒陷陣,身披金色盔甲,一餐能吃30O頭水牛的肉,能喝三大湖的酒。

  雅利安人剛到印度時,還是游牧民,主要依畜牛為生,財富的多寡根据牛群的大小來判斷。

在肥沃的大河流域定居下來后,他們逐漸轉向農業。

若干有親屬關系的家庭聚居一處,形成村庄;若干村庄組成氏族,若干氏族結成部落。

部落的首領是國王。

同希腊情況相仿,國王的權威取決于他個人的才能和開創精神,不過,也受到貴族會議的限制,在某些部落,還受到自由民的限制。

  這一早期的雅利安人社會的顯著特點,在于它与后來的印度教根本不同;食牛肉,而不將牛作為崇拜的對象;快活地飲用醉人的烈酒,而不將其棄絕;有階級,然無种姓;祭士居于貴族之下,而不是位于社會金字塔之顛。

總之,雅利安人社會与當時其他印歐語系為社會极為相似,而与較后救世紀中發展起來的古典印度教則有很大的差別。

中國

  約西元前1500年前后,手執青銅武器的戰車兵也入侵了遙遠的中國北部的黃河流域。

在那里,他們發現了一种繁盛的新石器時代的文化,商文明就是由這种文化發展而來的。

外族人侵与商文明的出現,這兩者間究竟有何關系,當前的考古學研究尚不能給于明确的結論。

不過,一般都同意,商文明的出現,不是緣于大規模地移植外來成分,相反,是由于本士的新石器時代的文化提供了堅實的基礎,而入侵者只是賦予了某种變革性的力量,起了促進的作用。

因此,前一章在分析商文明時,說它是世界古代文明之一。

可見,戰車兵侵入中國北部時,与他們侵入希腊和印度時的情況不同,沒有造成明顯的文化中止。

相反,獨特的中國新石器時代的文化連續地發展為獨特的中國文明,這一文明從商時期一直持續到現在。

  這种連續性在西元前1027年由商朝到周朝的轉變中表現得十分明顯。

周人曾長期居住在文明邊緣區的渭水流域,所以他們在借用西、北方牧羊“蠻族”的軍事技術的同時,也分享到商的語言和主要文化。

因而,當周人侵占中國北部時,中國文明的發展并沒有中斷。

文字系統同祖先崇拜、占卜術一起,依舊保存管社會依然分裂為貴族武士和農民群眾兩大階級;分封制也依然存在,而且在周統治下,變得更為明顯。

周統治者將所征占的廣大領土分封給許多諸侯,諸侯們定期到周朝廷覲見述職,不過,這一制度以后漸被廢止。

隨著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力日漸衰微,居住在圍有城牆的城市里的諸侯們,開始統治周圍的農村。

  西元前771年,周都被“蠻族”和反叛諸侯聯合攻占。

周朝遷往不易遭受邊境蠻族進攻的東都繼續它的統治。

因而,周朝西元前771年之前的一段時期,中國人稱為“西周”;之后的一段時期,稱為“東周”。

東周時,周王只是名義上的統治者。

雖然他們仍履行某些宗教職責,并受到某种形式上的尊敬,但擁有的土地比其名義上的諸侯們要少,所以他們的勢力更弱了。

實際上,周王之所以能幸存到西元前256年,主要是因為他們提供了精神上的領導。

周正朝還起了高級祭士的作用,而且,周王朝本身就被當作民族統一的象征。

  雖然東周時期政治不穩定,但文化大發展。

這是一個生气勃勃、富有創造性的時代;在這一時代里,人們寫下了偉大的文學、哲學和社會理論著作。

這也是中國古典文明形成的時代;在這一時代里,希腊古典文明和印度古典文明也大約同時發展起來。

這些古典文明的起源和性質是第三篇所要論述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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